英文於我,有如溫室效應下的冰河,融化速度似乎總比累積的速度快,實在令人氣餒;但這無礙我參加各種英文班,因為英文「班」比「英文」好玩多了。
移加後,最先接觸的「英文班」是溫哥華北端 KEC 社區學院的 ESL (英語是第二語言)班。這學校聚集世界各地來的學生,簡直是加拿大縮影;ESL班更適度反映出新移民的族群結構和人口比率,華人、韓國人、東歐人、拉丁美洲人、----齊聚一堂,每人南腔北調、結結巴巴、比手畫腳說著彼此都不太瞭解的「英語」,雖友善、新鮮但溝通困難。因此,老師們精準捕捉這些破碎英語的高強能力,就顯得格外奇妙有趣,成為課堂一景。
那時班上有位殘障同學四肢嚴重扭曲、說話困難,每次發言都只能手舞足蹈掙扎著擠出單音。當她脹紅著臉,努力奮戰糾纏試著表達時,我們全班人除了屏息靜氣耐心等待外,心情總是陷入萎頓,暗自著急,恨不得替她使力解困。令人印象深刻的是,這情況卻同樣難不倒任課老師,他們仍有本事耐心而沉穩地讀嘴型看表情,嘗試拼湊語法凌亂的陳述,再幫她說出整個原意,然後設法指點迷津。每當看到那同學頻頻點頭,因滿意而舒緩的表情時,我都只能佩服這些老師「善體人意」的離奇能耐。
後來,我升至另一班,導師原籍羅馬尼亞,長得心寬體胖,要求卻一絲不苟;偏偏我們這班學生也有完美主義傾向,凡事都認真,尤其是需要站在台上的口頭報告更令大家緊張得草木皆兵,常常有人為此而事前熬夜準備、報告中激動落淚、事後興奮難眠,甚至還有報告結束後就癱在馬桶上幾乎起不來的。
有次分組報告,主題是古希臘文明,老師將它分成建築、神話、醫藥、科學、農業等組,讓我們自己挑組別,然後各組成員同心協力,卯足勁尋求最佳方式表現。
兩周後,登場時間到了。每一組都各顯神通,紛紛將海報、音效、圖書、幻燈、投影、錄影等等搬上台幫忙解說,熱鬧非凡。
輪到「建築」組時,只見他們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句:「對不起!請等我們一下。」然後,四個人連袂消失教室門外。五分鐘後,門啟處是幾位頭圍細髮帶、身穿滾邊斜肩寬長袍、足登涼鞋的古希臘人,樣子宛若蘇格拉底再世、神話天仙下凡,乍然間,大家都驚訝得目瞪口呆。這時,他們緩緩展開奏摺般的手繪“巴特農神殿”建築細部結構原圖,對照著另一幅尺寸也有全開報紙大的“巴特農神殿” 現存遺跡圖,娓娓道來:「我們祖先在雅典的亞克利波里斯建造這----------------」。
報告完畢時,掌聲、讚歎聲不絕,古人早已潤濕了全班同學的眼睛;那位嚴格的老師也綻放開欣慰的笑容,和同學搶著與這群有創意又用心的帥哥美女合影。我呢,真的開了眼界,第一次知道原來讀書報告也可用感性的戲劇方式表達。
結束 KEC 一年多課程後,我斷斷續續地在住處附近幾個教堂上課,發覺這些地方的共同特色是──都是交換資訊、認識朋友的好地方。
就拿我現在上課的這班來說吧,同學清一色是來自港、台的家庭主婦,三年下來,大家相處融洽,語言溝通沒有問題,不過,英文是否真有進步則尚待求證;但,同學個個變得廚藝精進、消息靈通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起先是 "大廚" Grace 帶來自製的小西點請大家品嚐。從此之後,勤快的人就趁有課的日子交換食譜、統籌叫貨、試吃成果。接下來,同學有時相互帶領去農場、倉庫、批發店採購「俗擱大碗」的民生物資。偶爾,輪流到各家廚房現學現做兼聚餐,並順便請教屋主家中花草蔬果栽培秘訣。不久,許多同學家的院子裡迎風搖曳著各家移植來的向日葵、羽扇豆。秋收季節,大家再移師寒舍分享摘葡萄、釀酒之樂。聖誕節來臨前,人人又忙著剪下葡萄藤,將它編整裝飾成應景花圈,然後掛上自家前門,煞是得意。日子就如此這般熱鬧滾滾地一年一年過去,每周兩次的上課變成規律生活的調劑和期待,好像總有新鮮的火花會突然在「英文班」冒出來。----------------------等一下!
仔細聽!有人正提議:「我們辦個讀書會好不好?」
好啊!只是,請問,各位同學,您打算辦「中文」的還是「英文」的讀書會?
2008年6月25日 星期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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